毗邻 摇摆

y26

30年前，营口地震，死里逃生。那时候我还小，刚刚5岁。家里住的是小土房子，很矮。只有一间房子和一个厨房+走廊。我们姊妹4个正在吃饭。突然一阵剧烈的摇动伴随着滚滚的声音而来。大姐第一反应中大叫：地震了！       我被大姐抱出了那个比如今的危房还危房的小土屋，天边一道蓝色的地光升起。
       过去的灾难印象倒不是那么深刻，最清晰的是我们一大家人（姥姥家几十人）挤在葡萄架下睡觉，腿搭着腿，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交叉着。后来还有在马路两侧搭起的帐篷。我们小孩子就多了一个玩乐的场所，整天在各个帐篷中穿梭，捉迷藏。
       那一年 我刚刚跟随父母姊妹从武汉迁移到辽宁营口定居。1975年2月4日。
       30年后，四川地震，惊险绝伦。这时候我已经成人。公司的地点在重庆工商局20楼。高大气派，临江而居，工作闲暇，举目远眺，两江汇流，尽收眼底。扶窗俯视，生出无限雄心壮志。
        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，而是轻轻的左右前后摇晃，开始以为老板椅在前后翘动，幅度很大。坐习惯了老板椅，也未注意和重视。这时候外面办公室的员工跑进来，询问，怎么大楼一直在摇摆，这时才感觉今天的情况不同，马上出门查看，同楼层其他公司的人员正跑出来，并发出大声的警告，地震了！
         其实本心并没有多大的害怕，如果是大地震，摇晃了这么半天，早就该魂归故里了。众人的嘈杂和惊慌扩大了恐惧。不约而同的向楼梯口跑去，并下意识的提醒大家不要坐电梯。开始顺楼梯向下跑。没有回头看，但可以感觉到后面很多人在跟着跑，大家的急促脚步加深了恐惧感，跑的越来越快，心里想的是，跑到几层大楼会倒塌呢？就是一直在顺楼梯跑，越过了很多人，东北人的强壮和耐久这是发挥的淋漓尽致。大楼一直在摇摆，在狭窄的楼道中，身体左右碰撞着墙壁，要靠手扶住楼梯把手才能稳住。大约3分钟左右，看到了一楼大厅，心中一种重见天日的窃喜油然而生。
        很多人陆续的跑下楼，跑到大厅，跑出大楼。
        马路上人山人海。大家都紧张，忐忑地东张西望，并互相询问。不约而同的拿出电话开始四处呼叫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打电话，不知道他们第一个打电话的对方是谁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，谁也没打出去，所有通讯已经中断。
        寻找并集合了随同一起跑下楼的员工，看着高处还在摇摆的大楼，暗暗庆幸。
       半个小时后，大家稳定下来，这时候有官方人员透露，四川汶川地震了，情况不明。
       这一刻，2008年5月12日 14.28分。我刚刚携带妻小迁移到重庆定居。
       30年的光阴似水流年。父母已经离去，并安葬在武汉故里。人生亲情的失落，伴随着目标的丧失而使我变得颓废而无朝气。前半生，妻子远走东北，后半生也许要还她一个回归团聚，在我了无牵挂之下，我们又迁徙了。和30年前的一样。
        地震那一刹那，根本没有害怕，没有恐慌，就是跑楼过程中也没有恐惧和绝望。地震后，连续20天的余震侵扰，人却变的快疯掉了。最终的结果并不可怕，漫长无助等待的过程才使人陷入无底深渊。压力如影随形，无处不在，紧紧侵蚀着人的意志。孤独的夜里，无眠中静静的盘算，如果杯中的水开始晃动，就马上抱起身旁的女儿，用身体护卫她，并迅速冲向门的方向，为此，早在黑天前就清理了预设自救路线，并清理了沿途障碍物，以免阻碍而耽误时间。也考虑过一旦来不及跑出去，而被埋在倒塌的楼下的可能。所以事先准备了一壶水，一盒饼干，一个电话。放在一个比较坚硬的桌子下面作为临时避难所和储藏地。可以维持我们3口人在下面生活数天，以待援救。有时候考虑到时间的长久，会放下去两壶水。因为我紧紧记得大姐告诉过我，有水就能生存，即使被埋在下面，只有有水就可以活下去。还准备了相应的衣服和贵重物品放在一个包内，以备不时之需。这些东西准备了20多天。一直都没有用到。
       更强烈的地震终于没有来。
      媒体成篇累笃的报道，加深了心理压力，始终崩着一根弦，随时面对地震的到来，哪怕是晃几下的余震。
1万多次余震，天天24小时不间断的对自己和家人的严防死守，心力交瘁，惶惶不可终日。
      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守候在床旁，警惕着四处的动静，时不时的看一下杯中的水。。。。。。回头看看熟睡中的妻儿。。。。。。这就叫责任吧！
       从来没有这么怕过，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，死，残，埋？感觉都不是。但就是有一种恐惧始终萦绕在四周。挥不去。被救灾的事迹感动而流泪，被国人的同仇敌忾而自傲，被天灾的无情而震撼，被世间的真情而唏嘘。
       在天地间，人很渺小，我更是不值一提的微不足道，但在这茫茫之中，能做的就只有这些，紧紧守候住身边的亲人，尽心尽力去呵护她们的安全，即使灾难来临我救不了她们，但我一直都在做舍身救他们的准备。没有大我的牺牲壮举，没有无我的奉献豪情。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
       经常在忧虑中想起几十年前，又想起几十年后。一次一次的给远方的亲人发消息，打电话。一次一次的向身边的人求证地震是不是过去了。。。。。。将保守的秘密和银行帐户密码发给姐姐，以备万一，人在天灾面前这么无力和软弱，不是没有勇气去拼争，不是没有勇气去改造。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做。人是万能的，但人又是最弱智的。弱智到可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倒。
      人生轨迹碾过地震的恐慌，必须向前，因为你掌控不了自己，也掌控不了地球。
      随时准备着远遁的可能，随时设计着各类预案的逃跑模式，随时担心着家人的去向和安全现状，随时做着应急的准备，比如放了一瓶云南白药喷剂在预留的包中。这就是现在过的日子。
       等待使人变的疯狂，不知道哪位哲人的名言。
       彻底被击败了，虽然还站立着！
      人还在，心就要坚强。就要克服一切，就要忍耐。因为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。
      我想家！想父母！想姐姐！想哥哥！渴望安宁！渴望全家安康！渴望度过恐慌！
     我还在，我就要尽我的责任。一个人的责任。一个父亲的责任。一个丈夫的责任。一个亲人的责任。